第六百三十七章 化神境界（下）
虽然绿衣少女这样说，那位少爷却并没有探出头来看，马车就这样滚滚远去，路过了田埂旁的道路。 牛娃儿的目光追寻着马车，直到马车的车轱辘都看不见了，还在呆呆地看。 “快干活！”阿爹催促道。 牛娃儿没有听见。 “快干活！”阿爹又催促道。 “啊？”牛娃儿这才听见，呆呆傻傻地回头说道。 “我说你看啥看？快干活！干完了活回家吃饭！”阿爹叫道。 牛娃儿却说起了别的：“阿爹，那女的真好看。” “好看也不是你的！大户人家的丫鬟，咱们哪能娶得起？”阿爹见牛娃儿还是不肯干活，脱下鞋拿鞋底抽在他脊梁骨上，“别想了，快点干活！” 牛娃儿这才恍然，低着头开始干活。 干着活就不由自主地想着：她的脸怎么这么白，连一点泥一点疤都没有？她不用下地干活，不会爬树被树枝划到吗？ 她的脖子也是那么白，一点出汗洇湿的模样也没有。 她的手掌也好看，又细又白，比村里的女孩都好看。 她是真好看…… 以后每天要是能看着她，那就好了，就是干活累死在地里，看见她都能活过来。 牛娃儿一会儿想这，一会儿想那，没一会儿功夫，就把庄稼给刨死了两棵。 气的阿爹又脱下鞋底抽他，疼的他哇哇直叫，连那仙女一样的绿衣少女都暂且忘到了脑后。 等到疼劲儿过去，一开始干活，牛娃儿又开始想。 又把庄稼刨死了三棵。 “我看你妈了个小兔崽子……” 阿爹骂骂咧咧又把他打了一顿，然后一脸的思索模样：“你今天别干了，俗话说的好，母狗摇尾巴，公狗淌哈喇，到了这时候，谁也拦不下！” “和你差不多大的都有两家成家的啦，你也该找个婆娘自己过日子了！” “我要刚才那个穿绿衣裳的……”牛娃儿说道。 阿爹又亮出了鞋底：“尼玛了个……我打死你个狗日的兔崽子！那是谁？那是大户人家的丫鬟，咱家哪有可能娶这样的婆娘？” “明天我带你找个媒婆，看看附近村庄有没有膀大腰圆、能干农活的好女子，给你做个婆娘。” “阿爹，我不要……”牛娃儿叫道。 “你不要个屁！阿爹倒是想给你找，那样的好女子还看不上咱家！”阿爹骂骂咧咧地说道。 牛娃儿扔下锄头，咧着嘴大哭起来。 “阿爹啊，咱家怎么不是大户人家？我想要那个绿衣裳的女人……” “咱家祖祖辈辈都是做农活的，都是这么过来的，你想这些都是没用，明天就跟着我去找媒婆。”阿爹扔下锄头，也坐在田埂上休息起来。 不知道过了多久，马车的声音再度响起，牛娃儿激灵一下站起身来，看向道路上驶来的马车。 马车却停也没停，直接从路上飞驰过去，将尘土溅了他和阿爹一头一脸。 牛娃儿悻悻坐回来，见到阿爹抹掉脸上的尘土，倒出陶罐里面的水，也不管瓷碗上满是灰尘泥土，便直接喝下去。 若是绿衣的女子真的跟了他，当了他的婆娘，也要在这块地干活，也要坐在路边，这样尘土满面，喝这样混着泥土的水…… “看啥？”阿爹看见牛娃儿看着自己，纳闷地问道。 牛娃儿低下头，忍不住又流下泪来：“没啥……” 他总算是明白了，他牛娃儿为啥就不能娶人家，为啥就不该娶人家、不配娶人家…… 他家里就是一个普通的穷农之家，哪能配得上呢？ 一晃眼，又是几年时光过去，牛娃儿成了家，有了老婆孩子。 他也和阿爹一样，除了干活就不知道做什么，除了干活就只是干活，孩子调皮了就打一顿。 日子每天就这样过，没有太大的波澜，不知不觉牛娃儿的阿爹阿妈便死去了，不知不觉牛娃儿给孩子娶了老婆成了家，不知不觉牛娃儿也老了。 在某个风和日丽的上午，牛娃儿终究扛不住病，死去了。 张玄怔怔地看着这一幕，直到这时候，自己才从牛娃儿的身上回转过来…… 这一次的劫难，也算是劫难吗？ 不就是度过了一个小村的农夫一生的经历？ 看来这一次的劫难并不难，几乎用不着动用阴魔。 张玄动用自己的心灵力量，不喜不怒，照见本性。 然后，他怔住了。 他发现，自己的内心中不知不觉多了几缕不属于自己的想法与印记。 不知不觉，他已经中招了，已经陷入了劫难的影响之中。 他正在被改变自身的性情。 这想法与印记来自于何处？ 张玄细细审视本心，这才发现自己在成为“牛娃儿”的过程中，有了几分“遇难则退，随遇而安，甘于平庸”的想法。 出窍境界突破离体境界，《化龙诀》给出的劫难是放纵欲望。 离体境界突破合体境界，《化龙诀》给出的劫难是痛楚苦难。 合体境界突破化神境界，《化龙诀》给出的劫难，一点也不惊天动地，简直称得上是润物细无声，就这样简单却威力一点也不简单。 这一次的劫难，将有可能把张玄改变成为“随遇而安、甘于平庸、不敢奋力争取”的性情。 若是张玄就这样度过去，那就彻底完了，终生止步于化神境界，再往后就根本没有任何争取的可能了。 在照见本性的情况下，张玄耗费心力磨灭了“牛娃儿”对自己的这一丝一缕的影响，重新变为知道想要做什么，知道为何而做，又能付出行动的人。 然后，保持着这个姿态，张玄开始继续接受《化龙诀》的劫难。 第二段劫难，他变成了一个商人家的儿子，家中破败，他努力拼搏重整家业，却屡战屡败，最后漂泊半生，一事无成，认清还是落叶归根最好。 本来故事应该是这样的……可惜这一次张玄拥有着心灵力量及早醒来，迅速强行积累了大量财富，让自己扮演的人物成为人上人。 于是，这一次劫难便只好无可奈何地中途结束。 第三段劫难，张玄又成了一个富人，没有什么享受不说，最后还会醒悟平平淡淡才是真，一切都是顺其自然好。 张玄对此，直接再一次更改了故事，让这个富人享受到该享受的一切。 这个故事结束之后，张玄甚至感觉有些好笑：若是富人什么都享受不到，牛娃儿羡慕的是谁？是更穷的穷鬼吗？ 又经历几段类似的故事与劫难之后，《化龙诀》的劫难终于结束。 金眼双角五彩龙自身投入到张玄的真元之中，一个新的战体出现在张玄的面前。 四肢五爪、双角如鹿，龙须悠长，一身黄色的鳞片。 天阶三等战体，黄龙。 与之前的独角蛟龙、五彩龙不同，黄龙是纯粹的龙，更加纯粹。 战体蜕化完毕，真元在这个瞬间质量再度提升，张玄也感觉到一股力量引导着他认知“自我”的存在。 早就修炼过《神心正宗》的他，对此早已经轻车熟路。 他的心神与心灵之海敞开，融合在一起，一股属于他自己的力量从他身体内部到外部迸发出来。 化神境界，心灵化作了神念。 他成为了化神境界武者。 被突破的感觉所牵引，神念释放出去，顿时狂风大作，门窗齐开，哗哗作响。 张玄若有所觉地看向窗外某一处，恰好看到蔺云舒正浮在半空中看着自己。 “多谢蔺宫主了！” “无须客气。”蔺云舒应声一下，落回地上。 片刻之后，他领着兴冲冲的玉姜到来。 玉姜兴奋地对张玄说道：“张玄哥哥，你突破到神海境界了！恭喜你恭喜你！” “多谢少宫主关心。”张玄笑着道谢。 “你这突破过程我可有些看不懂……”蔺云舒先是恭喜一声，又对张玄说道，他的性情便是如此直率，也并不考虑张玄是否会怀疑的他的可能。 “蔺宫主所说的看不懂，指的是什么？”张玄问道。 蔺云舒说道：“指的是按照你突破化神境界的情况来看，你两天前就应该已经突破，可是你却卡顿在突破的途中，直到今日你才终于突破。” “一般来说，若是卡顿住两天时间之久，几乎就等于是宣布突破失败。而突破的时候一旦机缘到了，那就只会势如破竹的突破，怎么会像是你这种情况？” “这就是我自身修炼功法的特殊缘故所在。”张玄这样解释道。 “原来如此。”蔺云舒这样说，也不再追根究底。 这种态度也是令张玄感觉哭笑不得——类似于这种话题，要么是精通人情世故，故作不知不问。要么是一窍不通，一路追问到底。 像是蔺云舒这样随心问一句，张玄说了一个答案，他又不再追问，也是令人无奈的很。 “你既然已经突破到化神境界修为，除了神海境界武者之外，整个世上已经没有几个人能够伤害到你。”蔺云舒又问道，“下一步你要去什么地方修炼？又有什么打算？”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向外赶人一样？